托马斯·费因斯坦:“灵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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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赋
艺术家:托马斯·费因斯坦(Thomas Feuerstein)
展期:2016.03.26 - 06.26
地点:新时线媒体艺术中心
地址:上海市普陀区莫干山路50号18号楼
新时线媒体艺术中心(CAC)即将举办奥地利艺术家托马斯·费因斯坦(Thomas Feuerstein)中国首次个展:“灵赋”(Psychoprosa)。本展览为CAC 2016年度首场展览,将从3月26日至6月26日,为观众呈现一组由18件作品贯连而成的大型装置作品。

托马斯·费因斯坦来自奥地利城市因斯布鲁克,1980s-1990s期间他于因斯布鲁克大学修读艺术史与哲学。其90年代的创作以检验全球化社会语境下的媒体与技术条件为特点,后转向对生物技术议题的探究。其艺术创作由跨界出发,藉此审视横亘于不同学科、思想方向、研究与科学领域以及政治与社会之间的交界面。在此过程中,他驾轻就熟地漫步于科学事实、神话迷信以及未来科幻视界之间。在展览“灵赋”中,艺术家构想了一个处于艺术与自然科学实验陈设的边界之上的宏大装置。他以一套相似的主题将系列新作与早前的创作勾连起来,从而创造出多层次的叙事,并指向一个在各种新奇的生物技术之可能性塑造下的社会未来。

展览包含各种实验室器皿、设备和冰箱集群等,它们借由可活动的管道系统相互连接。管道将绿色或无色的液体在诸多站点间递送。艺术家分别为不同场景给予了富有寓意的称谓如:“温室”(Greenhouse)、“门”(Gate)、“实验室厨房”(Laboratory Kitchen)、“冷却室”(Cooling Chamber)、“工厂”(Factory)。这些通过水管相互连通的设备与物体看起来如同具备主动行为能力的主角:玻璃雕塑里的各种物质在隐形的实验室助手们的操作下而发生了转变,冰箱门诡异地打开又关上,仿佛受了魔鬼或幽灵的驱使。一种合成物质通过化学反应从绿藻和菌菇中萃取而出,从而创造了自然界不曾存在的分子psilamine。此过程余留的生物团则形成了一种粘性物质,该物质在受热、冷却与混合之后粘滞稠度进一步提升:浓密的丝与包裹的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透明的液态雕塑。假若将psilamine这一“分子雕塑”吞服,我们感知中那原本固态的物质将会液化,并开始流动。如此,该物质的精神作用——当然观众无法实际尝试,而只可依托于想象——则以一个真实过程反映于展览中。对内外世界之边界的跨越与混淆构成了费因斯坦此次展览“灵赋”的核心层面。究其实际意义与主题性意义,弥漫于整个展览的粘液一方面指涉恐怖小说及其早期大师之一H·P·拉夫克拉夫特(H. P. Lovecraft)(1890-1937),而另一方面,它又作为一个社会隐喻强调了对个体定义及社会边界的消融等诸问题。

在展厅墙面上展示的28幅平版印刷插图与艺术家所著科幻小说《他是个黏糊糊的家伙》(For He’s a Jelly Goo Fellow)构成平行叙事,该小说则为展览的文本起源。系列插图与小说围绕着“粘液”这一无可名状的物质为主题,染指科学、技术、精神以及万物有灵论,进而去诠释在渴望自然, 同时也希冀技术的矛盾中被撕裂的当今世界。分布于CAC500平方米展览空间的整个装置生动地演绎了新分子psilamine与粘液的创造过程并将其成果展示予观众。“温室”浸润于一片绿色幽光中,在此展示了生物反应器培养的绿藻和菌菇,以及由实验室设备、雕塑、光源及未来世界的室内植物构成的混合雕塑——且有着Iuturna或Élaine这样饶有兴味的人格化的名字。流动着循环物质的水管犹如三维的立体图画般地在展厅地面上逶迤蛇行,从“温室”延伸到下一个雕塑设备“门”——绿藻在此被萃取并过滤,余留的纯水则流向下一环节,用于粘液的制造。在“实验室厨房”中,观众将看到两个由实验室器皿制成的雕塑《D.女士》(Mrs D.) ,与《P.先生》(Mr P.),以及两件代表新合成分子psilamine的装置:《婴儿Psi 》(Baby Psi )由实验室细颈瓶制成并形象地呈现了psilamine的分子结构,而《裸盖菇之语》(Psiloprose)则展示了从一个打字机中生长出的晶体psilamine。在一个以虚构的分子雕塑为支撑的玻璃台面上,《围兜大叔》(Uncle Bib)的硅胶胸像剧烈地摇晃;在他的的果冻状形态使人联想到黏液的同时,《冷壳》(Kalte Rinde)则视叔本华所有的著作都被黏滑而干燥的腐物侵蚀,恰如哲学家的世界观。展览最后两站“冷却室”和“工厂”呈现了粘液的生产和处理过程。光线幽微的“冷却室”里陈列着十几台大小不一的白色冰箱,里面存放着罐装的粘液。而“工厂”中壮观的《自然奥秘学园》(Accademia dei Secreti )则对整个装置作了升华性的总结。在这里,透明的粘液被抽取到巨型玻璃器皿中。艺术家值此向观众开启了“粘液时代”的篇章:在粘液时代,人类将以原生质的状态融合形成一种新的集群。

展览标题“灵赋”(Psychoprosa)微妙地融合了两个概念——“psycho”指向带有个人经验与感知的内在或灵性的生命,而“prosa”则意指叙事或科学文献——从而揭示了一种艺术家称之为“观念叙事”(conceptual narration)的特殊叙事方法。费因斯坦由此将自然与文化,生命与非生命,有机物与无机物,以及人与人造物之间的关联呈现出来,并将事实与虚构融入一个密实的结构,进而消解二元对立及界限,以熟悉的元素、系统与物件讲述新的故事。

关于艺术家
托马斯·费因斯坦于1968年出生在奥地利城市因斯布鲁克。他于因斯布鲁克大学(University of Innsbruck)修读艺术史与哲学,并于1995年获博士学位。他以艺术家兼作者的身份活跃于美术与媒体艺术领域。1992年至1994年间,与克劳斯·斯特里克纳联合担任《媒体.艺术.通道》杂志编辑,该杂志由维也纳Passagen出版社出版。1992年成立交互媒体通信传输办公室和蒂罗尔州媒体艺术协会(Medien.Kunst.Tirol.)。1992年与1993年受奥地利国家科学部电子空间艺术和艺术与建筑部邀请开展委约研究。自1997年起,他在维也纳应用艺术大学(University for Applied Arts Vienna)、伯尔尼艺术大学(Bern University of the Arts)、苏黎世F+F艺术与媒体设计学校(F+F School of Art and Media Design Zurich)、因斯布鲁克大学(University of Innsbruck)、福拉尔贝格州应用科学大学(Applied Science University Vorarlberg)以及萨尔兹堡莫札特音乐院(University Mozarteum Salzburg)等院校担任讲师及客座教授等职。

托马斯·费因斯坦的作品与项目采用广泛多样的媒介。它们包含装置、环境、物件、图绘、油画、雕塑、摄影、影像、广播剧以及网络艺术。其重要方面有诸如言语与视觉元素之间的交互作用,以及对事实与虚构之间的潜在关联、艺术与科学之间的互动所作的挖掘探索等。为此,托马斯·费因斯坦构建了一种其称之为“观念叙事”(conceptual narration)的方法。自80年代末起,他开始探究算法艺术的可能性。而在90年代早期,其首批网络装置着眼于构建现实的经济与大众媒介条件。《有机生命培育项目》(The Biophily project,1995-2002)引发了在面对生物技术与基因工程时所产生的有关人的新概念的讨论。其它项目则考察个体性与社会性之间的相互作用,构想有关熵的美学,并就文化演变过程发展出一种有关精灵之事物(daimonology)的研究。

 

分子化的哲学 

张尕(CAC艺术指导)

译:林家勒

哲学家中常不乏以著书立说染指艺术者。吉尔·德勒兹(Gilles Deleuze)堪称电影之大家;弗朗索瓦·拉吕厄尔(François Laruelle)将詹姆斯·特瑞尔(James Turrell)那无所不在的光视为其理论之体现;阿兰·巴迪欧(Alain Badiou)则以艺术为抵达真理的四领域之一(其三分别为爱、科学与政治)。然而,他们并不亲自动手实践艺术。

受过哲学与艺术史训练的托马斯·费因斯坦(Thomas Feuerstein)结果成了艺术家,但并非是个要把艺术哲学化的艺术家。亚瑟·丹托(Arthur Danto)所描绘的当代艺术是哲学的艺术,淹没于意义的揣摩中,汹涌澎拜的能指与所指宣泄人间戏剧的各色音阶。费因斯坦则是一位最忠实的唯物主义者,他介入意义生发的方式是直截了当地穿透物质世界最基本的组成部分,即构成一切生命与非生命的分子的天地。

费因斯坦创造了分子“Psilamine”这一具有形态发生潜能的初级元素,引发出西蒙栋所谓之“前个体化”的氛围:这是一个亚稳定的秩序,一切存在之物皆发端于此,并在永恒的个体化中萌芽、结晶、变形。费因斯坦对水管与液体,实验室器皿与单细胞生物,以及粘液与晶体的青睐,暗示了存在于生命与非生命,有机物与无机物,机器与精神之间的置换的可能。其宏大的集合体“灵赋”全然是一个在不断运动和变形中的转导仪式,渗入到彼此交融之客体间共同进化与共生的网络中。多样性在此成长并汇聚,从而完成了致幻元素“Psilamine”的提取,与此同时生成的大量粘液,将逐渐侵占人类的栖息之所,并最终将人类融入一种同构物质。正是通过唤起这般拉夫·克拉夫特式的想象,费因斯坦为衔尾蛇的神话赋予了新的躯体:过去掉转身来与未来咬合,开端发生了回刍而与结果交汇。

费因斯坦以最基本的元素,即分子来营造物质,唤起了我们所关切的那如幽灵般匍匐于太阳下的万物:自然界的消解是人类世的最终标记。这是现代性的力作,即征服自然并使其屈降为造福人类的客体世界。费因斯坦壮观的装置通过其渐行渐变的展开以及其精细缜密的制作,让我们切身置于一种诡异的感知中:前现代的神秘感与后人本的科学性,并直观地促使我们思考一个拉图尔式的告诫:我们从未现代过!主体与客体,文化与自然,人与物之间的区隔不外乎是一种伪信念的蓄意划分,因而有必要被重新想象,并毫无疑问会在既是起源亦是结果的粘液中消解。因这一新的愿景,未来尚有希望存焉。

或许,费因斯坦的艺术是分子化的哲学及宇宙化之政治。